薜萝为衣

前坑暗沉不可追,来日新坑光明灿烂。

【全职高手||叶王】不寿记·零

民国Paro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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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们爱过又忘记
像青草生长,钻过我们的指缝,
淹没我们的身体直到
它变成尘土、化石和星空。

 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 —— 《来生书》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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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   烟雨楼。


       这年的小署恰在七月七,S市本是该过了阴雨连绵、终不得见天光的日子,那江岸的集市上亦应是投机商贩排排而坐,吆喝着吸引精巧梳妆的女孩子买他的乞巧针;文人墨客则是要离了闹区,搭些个棚子晒衣晒书;念了大学的先进女学生约么会拉扯着弟弟妹妹在那对面的茶楼吃茶,对那些仰起的稚嫩面孔讲述鹊桥相会的故事,说着说着却想到某人,自顾自红了脸,留下些小孩子面面相觑。而当日,这江南的“黄金滩”上空却是遮掩了满天的银边乌云,过路之人无不撑着把涂了桐油的纸伞,行色匆匆地在楼阁中穿梭。


      “打雷了么?怕是今年要倒黄梅了。”烟雨的老板娘楚云秀顺着窗户望了望,到底是担忧起生意来。


       “听得打雷告诉你。慌个什么,轮回那些人闲时不闲时总来照顾生意的。再不济,总有我跟老王嘛。”叶修已被此约的对象缴了廉价的手卷烟,没个半晌便犯了烟瘾,无奈之下只得猛灌几口茶,却随即遭到茶掌柜的敲头之术。


       “烟雨又不比青楼,军爷富商都不屑于来此。亏得那一师新来的江参谋好茶更甚胭脂,常同周旅长前来,那些个小兵小卒才战战兢兢投其所好。可惜近日倒是不知怎的不多见了。——说着茶,这大好的茶水怎被你这样糟践!”


       “嘶——云秀如何这般欺软怕硬?我不再是个吃正规军皇粮的军官,亦澄清了并非富商新角叶家少爷,你便不恭敬起来了。”叶修作势呵斥,楚云秀便佯装再打。


       “楚老板是个性情中人,你在嘉世独立团时从不抛头露面,楚老板哪里认得你。即便是认得了,恐怕也要这样的。”出身自微草军团的青党三师师长王杰希一时放了茶杯,倒是个真真正正的正经人一般批评起叶修,然而话锋一转意味却促狭了许多:“楚老板,不要理会这不懂品茶的土包子。可换一壶茶么?刚刚喝到底,却见其中掉进了一条误将茶叶当烟叶的大烟虫。”


       三人皆笑,复又云云几句老友难得一聚之类,楚云秀便有意在叶修面前燃起烟斗挑衅,丝丝烟雾吐自朱唇,明着炫耀片刻后才想起照看楼下的生意,临走前仍不忘嘱托:“我这里定是不会有人泄露你们的行踪的,但你们自己还是要小心。此外,目前这局势别怪我唠叨,你们必要谨记楼规:勿语政治。”


       目送老板娘提着长裙飞也似的蹬蹬蹬奔下楼,王杰希将目光投回到窗外,只见白的雨、灰的楼。


       楼有美名,自不负之。此刻的烟雨楼被包裹在江南水烟之中,雾气缭绕若隐若现,仅仅被细密的雨丝勾勒出一个轮廓而已。此楼与喧嚣的商帮酒楼等纸醉金迷之地有一江之隔,更是明文规定“战乱征伐、政治党帮,禁入此楼”。这掌柜倒也不惧怕各方势力,莫名地腰板硬,兀自命令跑堂小弟留意客官言语,如有涉及那扇老式朱门外的纷繁乱世,便予以警告;而参涉了明争暗斗的军官要员特工等,若是谈起军要之事,便要被直截了当地扫地出门。传言青党总座、赤党统帅、旧时军阀甚至地下党帮的头目皆颇爱此楼,曾有约定绝不带战争踏入这寸土地。各方势力亦均暗中撑腰,相互制衡,因此无人敢于叫板。无论真假,烟雨楼是成了乱世之中的桃花源。


       “嗬,着魔了么大眼?”


       在私底下,叶修不称王杰希的大名,更不像那些溜须拍马的喽啰呼他那一时名震四方的代号“王不留行”,而是乐意叫他外号“王大眼”,初只为戏谑对方左眼较右眼略大一点,后来倒成了私底下的亲昵了。王杰希则不刻意称叶修什么,也不凑热闹跟着其他与叶修较为亲近的朋友称他“不要脸”,多数时候只以“你”开头,亦或随性略去主语,自凭默契。倒也是唯对方独此待遇。


       “雨小了些。”王杰希只淡淡道。

       “当年也是这么个天气。”叶修自是喃喃。


       “我意指天将晚,一会你回去路好走些。”王杰希这才对上叶修的眼睛,神情似在叹息:“当年之事,定要牵扯上今日政治的。”


       叶修摊手耸膀,反倒是优哉游哉地抖开挂在一旁晾着的白伞:“不提也罢。不过既然犯了禁,自该出去的,莫让云秀难为情。今日是七夕节,外面又下着雨,想也没什么倒霉的小特务被派来监视烟雨。王师长可愿赏个脸沿江走走?”


       王杰希微微一笑,在桌上留了茶钱,背着手出门走进那宽大的伞面下,忍不住打量起其中暗藏奇巧机关的蛛丝马迹,却不作过分询问,倒是谈起传说来:“七夕鹊桥,洋人闻说浪漫,却不计那牛郎织女唯一年见一面。怕是除此一日,忙碌起来,又要忘了彼此的。”


       叶修听出话中的意思,咂咂嘴却答他一个哑谜:“大眼啊,别端着了。哥可以对你透露些许。这伞内有千机,可化万态。本系我一挚友生前所制,如今落入我手,加以强化改装,防身所用,不是什么凶杀之器。今日你我共撑一路,无关政治,不谈信仰。此情此景此伞,可时时记得、随心谈起。”


       王杰希很快琢磨出了些许:“良武利器当值一名,使人长记于心。此伞何名?”

       “千机。”赤党的首席指挥官吐露出二字,似是老友般漫不经心,又似情人般无尽温柔。


       千机,牵记。叶修说了,王杰希便懂了。


       沿江的长路被修得甚为平整,路边生了些青草,被雨雾润得翠绿。除此之外,灰白的天地间,唯两人一伞而已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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